第一章 “推”篇 其①

  将近40岁的我,掌握着禁忌的能力。

  

  “啊——”

  

  粘稠的液体淌在我的指缝之间。但无论是多么污秽的东西,都不可能在我手上残留,我的掌纹是力量的咒纹,只消一念之间,万物灰飞烟灭。

  

  我摸着她嫩滑的肌肤,最近很少看到这样品质上乘的了...因为室内充满温热湿润的空气,使其看上去就像透红的荔枝一样,呵呵,好想一口把它吃掉。

  

  无形的推力从我的指尖中迸发。

  

  “啊——”

  

  无需肌肉发力,我的手掌能发出“推力”,根据物体与手掌接触的比例决定力量大小,最佳条件下,能发出相当于数个壮汉全力撞击的力量。

  

  那是从何得来的能力,我不得而知。

  

  只是从那一天起,我发现我的背上纹着一以个正楷字体书写的“推”字,而我根本没有关于纹身的记忆。

  

  我认为我背负了诅咒,是罪孽深重之人的枷锁,但正如这份力量从何而来一样,我全部都不得而知。

  

  至少目前,这份力量让我......

  

  “啊!啊——”

  

  随着我心中念想,手中又发出推力。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即使背负着未知的诅咒,我也不惧怕,这份力量,这份超人一般的力量让我,

  

  「无所畏惧!」

  

  “啊啊啊啊...啊嘞?”

  

  处理完成。

  

  无所畏惧,嗯,或许,是在盲人按摩的领域里!

  

  我长吁一声,双手平摊在半空,无数肮脏的液滴从手心裂射开去,这是我的工作习惯,一来能够免去擦手的麻烦,二来嘛...算是小小的洁癖。不愿意沾污用来进行清算的皮质笔记本,因为那是我最后的亲人所留下来的遗物之一。

  

  “客人。”我摸索着,在笔记本上写下工作记录,开口道。

  

  “已经可以了吗?真舒服!啊——”应该是半裸着的少妇在我面前舒展起了根骨。“多少钱?”

  

  这画面若能亲眼所见,我该有多激动。我推了推墨镜,一下子没了精神。

  

  “唔...原本应该是260元。因为是熟人推介...”

  

  “不用客气,你们是这个世界上最能安心收下报酬的人啊。”她不由分说地从包包中抽出三张红晃晃的钞票,亲切地把钱塞到我胸前的口袋中。

  

  本想半推半就的,动作之间居然摸到了软软的东西,我一激灵,亲人的遗物就掉到了地上。

  

  ......

  

  “欢迎下次光临,老王盲人推拿。”

  

  听见前台的老板娘送走了客人,我悄悄溜到休息室,摘下墨镜,点起了一根烟。

  

  一天的工作结束了,我下意识回想着一天中摸到的各种各样的肌肤...啊,有,有点感觉了。果然,还是最后一位客人那梦幻般的触感,最令我念念不忘啊。

  

  这谁顶得住啊。

  

  不是谁都能够长期那么工作下去的,我说过了,我是一个拥有比大多数人更强大力量的人。因为是盲人所以得到善待?这个世界可不是那么温柔的世界,我想要的,我自己能够搞到手。

  

  对我来说,最难得到的不是物质,而应该是交际能力吧。

  

  不过,要是拥有力量...这些都不足挂齿。我鬼魅一笑,将香烟捏个粉碎,出了店。

  

  「我早——已无所畏惧。」

  

  哼着调调,失去焦点的夜城市映入眼帘。

  

  这个城市只有在夜晚,最为宁静。街边演奏的流浪音乐家用繁华路段的杂音制作交响乐,而我,是用城市之音作为镇魂曲...城市之音啊,要概括它可要一直枚举到天亮。

  

  但我将它形容为“宁静”。

  

  只有身处其中才能让我感到我是城市的一份子,即使街边演奏的不是我、路边揽客的不是我、摆摊乞讨的不是我、坐着华贵车辆的不是我、能够用语言形容的角色都不是我,我依然与他们灵魂共享,在这夜城之中。

  

  但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地方,是真正属于我的,啊,我说的可不是什么成年人的地方,那些地方要么消费不起,要么肮脏得很。我这个人啊,尽管对所有事都不在乎,但对卫生可是很执着的。

  

  依然哼着调调的我,调侃着自己的我,现在,其实十分焦躁。

  

  是那梦幻般的触感。

  

  让我失去了坦然享受宁静的心情,应该说,它太吵了,这个心中渴望得到「那具肉体」的邪念太吵了。

  

  *呼哧呼哧

  

  我心急火燎地转进那个熟悉的暗巷。

  

  下水道盖看似封得密密实实,实际上用一个六边形的构件就能轻松旋开。

  

  是的,我...又来到了这个地方。

  

  每个人作为小朋友的时候,都会有一个秘密基地,我虽然是奔四的胖大叔,但我也童心未泯地拥有着一个秘密基地。

  

  秘密基地不就是用来释放欲望的吗?

  

  我往下爬,然后落地。这里像是一个下水道改造来的地下监牢,实际上,这确实就是一个地下监牢。谁能想到,一个个阴暗潮湿的密室中,躺着一具具曼妙的身体?

  

  我狠狠地嗅了一口空气,就是这股味道,啊哈哈哈哈哈...我已经成功打开“那个开关”了,接下来要选那个呢?

  

  我一边运动指关节,走过一个个单间。

  

  那边是较旧的...不,几乎全部都旧,是旧的!

  

  我无法想象!难道我已经很多日没有来过了吗,哈哈哈哈...也对,毕竟最近的客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那么说来,又要搞新的了吗,今天的那个,叫珍世吗,看来不得不搞到手。

  

  但是啊,“那个开关”打开了!我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啊!这个是Alisa吗?真好看,很好看啊...呵呵呵呵,白里透红,还有像是珍珠一样的光泽,你就像沙漠中一升装在羊皮水囊中的新鲜酸果汁,令人爱恨不能!

  

  我进入到她的“房间”。

  

  日期是最新的,但依然太久了...好难受,但是总算能暂时解放了——

  

  为了把肉体变得更加紧致、健康,果然必须进行按摩,她们不会反抗、不会说话、不会呻吟。当然了,以我的手艺,若她们能够说话,也只会因为太舒服而叫出声来。

  

  这是只有我拥有的特权,利用“推力”我能够在抚摸这些诱人肉体的同时为其进行按摩,两种幸福的事情加起来,怎么说呢,我太幸福了。

  

  也就是因为有这种能力,我才有这种需求,力量给予人欲望,不——是很有趣吗?

  

  *捏捏

  

  怎么,触感不对。

  

  *呖呖

  

  看到Alisa身上发生的事情,我倒吸一口凉气。

  

  像一个用湿沙子建起来的城堡,被人用力施压,外在的形状就立刻崩塌了。“怎么会这样!”我的内心咆哮了起来,也因此,手中的推力猛地加强,我身前的Alisa轻易地被震裂了,皮、肉、骨摧枯拉朽地溃败,烂在一起,成为一滩不可名状的怪物,再美丽的比喻!也不能挽救这令人作呕的画面!

  

  “呕——”

  

  我想到Alisa清纯的面容,不由得吐了出来,还有我用来触摸肌肤的双手,虽然能够不断地将黏在手上的“东西”震掉,但是在我的精神上,我的双手无论如何也清洁不干净!

  

  “可恶恶恶恶恶恶恶恶恶恶!Alisaaaaaaaa——你这家伙,不是好好地‘睡觉’吗?为什么,是最近太潮湿了吗?请你理解一下,毕竟我也只能将你们安顿在这里了啊!”

  

  *咚嘎

  

  我关上铁门,并发誓再也不打开这个房间。

  

  “呕咳咳咳...”还在干呕,能吐的东西已经没有了。“珍世,是叫珍世,我需要你。”

  

  我单手靠在下水道壁,踉跄地走着,已经没有心情再面对这些老朽之物,更别说用她们快活了。

  

  只是想与美丽的肌肤再多一点接触,除此之外,我只想宁静地活着。卡洛斯...还是谁来着,说过:“人需要从下至上满足生存、归属和超越的需求”。像我这样的残疾人,也想要自我超越、自我满足啊。

  

  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并获得精神上的愉悦!只有那样,我才觉得我活着是一个正常人。

  

  没有一个正常人不需要这些东西,没有吧?

  

  那些从事自己喜欢工作的人并大有成就的人,比如大发明家爱迪斯坦不为满足谁的要求,只遵从内心热爱发明,结果造福了全人类;小说家法布尔从小热爱昆虫,并最终创作名著《昆虫志》,享誉全球;现代电脑系统的发明者比尔·乔斯热爱编程,辍学创建“窗口”公司改变世界...这些人,不都和我是一类人吗?

  

  他们都拥有超越他人的品质,而我,也是。

  

  想到这里,我渐渐平复了心情,也得亏Alisa这件事,心中欲火似乎暂时压抑下去了。此外,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我不应该草草了结掉这种为爱难受的珍贵心情。

  

  “珍世。”我一定要得到你新鲜而美丽的肉体!

  

  *哐!

  

  下水道盖被推力推到半空,趁这个空当,我回到了地面。

  

  因为不愿意被下水道沾污,外套被我藏在了角落,我穿上外套,重新盖好下水道口。至于珍世...笔记本上有记录客人的住址,所以我最快今晚就能够得到她了。

  

  这让我有一个不错的好心情。

  

  我踏着轻快的脚步,正欲动身,却感到一股不可形容的压力,从巷头压迫进来,就像画作上一块脏掉的颜料一样不容忽视。

  

  暗巷是死路,如果我现在走出去,一定绕不开这个人。是恰好站在那里而已?不对,我知道他在看着我。

  

  因为下水道盖引发的响动,引来了不必要的关注吗?确实也有这样的人。他会做什么,打劫吗?

  

  “‘推’字的拥有者,就是你吗?真没想到,你会主动暴露自己。”

  

  他在说什么?“推”字的拥有者,没有什么人会将一个没什么意义的文字纹在背后的吧,那么确实是在说我吗。

  

  他知道!

  

  难道,不止我一个人拥有这种力量。

  

  “不好意思。”我假装斯文地推了推墨镜,虽然我是一副招摇撞骗的道士模样,但只要往无害书生的感觉去走,应该能避免一些麻烦。“您在说我吗?抱歉,我只是个普通的盲人。”

  

  *嗒

  

  他走过来,进入到暗巷的阴影当中。

  

  脚步声能判断一个人的身材和性格。他应该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高高瘦瘦的,空中卷拂着长衣的声响,应该穿着也较为修身。他步履轻盈谨慎,气息单调绵长...像刀工卓越的师傅要用斧头切出一片晶莹剔透的三文鱼,散发着惊人的压迫力。

  

  但是他太瘦弱了。

  

  不说有“推力”,就是单纯的肉搏,我也不会怕他。

  

  但我还是十分警惕地捋起宽大的衣袖,露出双手,方便应用我的推力。直觉告诉我,他一定也有属于自己的“文字”和相应的能力。

  

  吹?拉?弹?还是劈、爆这些听上去就很厉害的字?

  

  “请不要靠过来。”我小心翼翼地说道。“如果做出什么危险的行为,我会自卫的,别小看盲人...”

  

  “别装了。”

  

  “我说不要走过来。”

  

  “这么说吧,我的字,是‘杀’!”

  

  *咕咚

  

  曾经燃起像勇者击败巨龙那样,击败他,最终迎接美人归的幼稚念头。但我现在才发现,这份力量给我的自信,不过是建立在没有对手的环境之上。

  

  几乎已经被我遗忘掉的恐惧心情,久违地压倒了个人欲望。

  

  杀...那可是杀啊,怎么会有人有这种恐怖的字?不可能。

  

  “你干脆叫我‘杀手’吧。”杀手小哥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害怕了?放心,只要你交出你的‘文咒’,我就放过你...哦对,‘文咒’就是指我们这种力量。”

  

  「已经无所畏惧。」

  

  这份力量,带给我自信,给了我未曾拥有过的幸福,我不会让任何人夺走它。要是失去这份力量,不如把我的性命也拿走吧。

  对,要么生,要么死。我摘下墨镜,用一对没有瞳孔的双眼看着他:“小哥啊,我只是一个安贫乐道的按摩师,但是这份力量就像我的生命一般重要,所以...”

  

  “所以你已经做好觉悟了吗?来测试一下吧!”

  

  话音未落,杀手从身上拔出一柄短刀就冲了过来。

  

  我不能轻易地死掉!

  

  银光在暗巷中闪耀,我的脑海中只有着这一个念头,然后狼狈地闪躲着。是的,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泥水中打滚罢了,可恶,自信的崩溃、死期将至的恐惧...身体根本止不住战栗。

  

  至少我还有“推力”——

  

  只要找准时机,抓住他,只需要一秒,推力就能折断他的手脚。

  

  为此,稍微受点伤应该是值得的。再说,我听声辨位的能力十分强大,一次不成第二次,我唯一可取的不就是皮糟肉厚么。

  

  只是,可恶,又落空了,看不见东西,对付一个敏捷型的人还是很难。

  “怎么了,看不见东西,居然不使用能力吗?”杀手拉开距离,问了我这样一句话。

  

  我擦掉泥水,无奈说道:“哈...你不也是吗?”

  

  他沉默了一小会。

  

  “哼,我的身手其实不太好呢,一个盲人都能招架得住。”

  

  虽然我的攻击都落空了,但我只不过是多了几道划痕,最要紧的一点是,我只是一个听声辨位的盲人!这家伙...抛开能力说不定很弱才对。

  

  “正因如此,我还抱有你放弃抵抗的念想,因为我只需要你的‘文咒’就好...你杀掉什么人,把尸体拿去做什么事,我完全不感兴趣,老实讲,杀掉你,只会更加麻烦。”

  

  “什...”这个人,竟然知道我的事!“原来你调查过我。”

  

  “实际上我只要找警察过来,或者你的老板娘、你的客人...无论是谁,你立马就会原形毕露,你‘宁静’的生活,也就到头了吧。”

  

  像一根针刺在我的颈椎上。

  

  少年,你在玩火!

  

  “只要杀掉你...只要你死了,我的生活不是回归正轨了吗!”没错,这个人死了就没有人知道我的秘密,我的生活得以延续!完美!

  

  什么“杀”字,什么杀手,没有任何人是无坚不摧,没有任何人是战无不胜的...特别是像你这样傲慢的人,决定了,我要杀掉你,保卫我的“宁静”。

  

  杀手摇了摇头,拿刀尖对着我,道:“就算失去‘文咒’,你的生活不也还能继续么,何苦自寻死路?别忘记,你只是一个看不见东西的盲——人。”

  

  “我现在只想去找我的珍世,而你,挡路了。”

  

  将手掌对准空气使用“推”会怎么样?当然,空气物质稀薄,即使推出去也不会有什么力量,但是如果是将手掌往前伸的同时发出推力,那么在手心不断累积的空气物质和多次的推力作用...就会形成能够击穿岩石的,

  

  「气功。」

  *轰

  

  空气像凝聚起拳头,打在杀手纸片般的身体。

  

  倒下吧,在我无匹的力量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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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