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就在上面等着沐天师回来。”岳彬结结巴巴地开口,说话都不利索。
我将手微微摊开,特别无奈地看了岳彬眼。他可真没有出息。那只厉鬼已经不成气候,就差最后一刀,他竟然还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
可偏偏落落也是这个意思。也不愿意跟我下去。
我这没有办法,只能自己一个人下了楼。走到水鬼的面前。他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大概知道我此行的目的,身子一个劲儿地颤抖,口里含含糊糊地说着不要不要……
我其实挺可怜它的。但是又不能妇人之仁,手里握着符咒,往它脑门上贴。
水鬼抬头看了我眼。脸上七窍流血。
“对不起了。是你先冒犯我的。”我叹了口气,虽然知道水鬼只是听从太祖奶奶的命令,但就算杀鸡儆猴。我也得让太祖奶奶稍微收敛些。
总不能让她觉得。我是好欺负的吧?
但是符咒到底没有落在水鬼的头上。因为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伴随着的还有拐杖响起的声音……
太祖奶奶到了。
我的手停在半空当中。符咒距离水鬼的额头,只有那么一寸不到……它蜷缩成一团。连回头看太祖奶奶的勇气都没有。
这么说吧,我手里拿着符咒可以分分钟让他魂飞魄散,但是他骨子里。更惧怕太祖奶奶。
那是一种油然而生的惧怕,甚至于连原因都没有。
“沐小姐,停手吧。”太祖奶奶优哉游哉地开口,伸出她骨瘦如柴的手,停在我的手臂上……微眯一双眼睛,像极了躲在暗处的老鼠。
我吐了口气,很不爽她用这样的方式来试探我,我能活着纯属侥幸,而她,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
我本事,活着,能够为她所用;可倘若我没有本事,把性命丢掉,对她而言,也没有损失。
我盯着太祖奶奶看,她那么聪明,一定明白我的眼睛里,到底是几个意思。
“你走吧。”太祖奶奶没有搭理我,倒是先冲着水鬼摆了摆手。水鬼庆幸自己得救了,连忙连滚带爬地离开,走得匆忙还跌倒了好几下,哪还有半点刚才耀武扬威的模样。
我觉得,他简直是丢人了。
太祖奶奶冲着我摇头,捋了捋自己银白色的头发,“沐小姐,你也不用这样敌意满满的看我,如果是因为我试探了你,我可以给你道歉……”
我把符咒收了起来,在心里琢磨了圈,我虽然可以勉强收拾了水鬼,但是身上的存货俨然不多,此刻要和太祖奶奶硬碰硬肯定不行,那只能退而求其次,先稳一手。
便是躬了躬身子,拜了拜她。“我接受你的道歉,不过也烦请你告诉我,为什么把我囚禁在这种地方?你到底要让我帮什么忙……”
我不喜欢被人吊胃口,尤其这事情还连累我生死未卜。
她悠悠地看了我一眼,“既然如此,那你跟我来吧。”
说完之后,将佝偻的身子转了过去,走在前面带路。我手上没有东西,唯一剩下的是一根据说可以救鬼也能杀鬼补魂针。
佯装镇定地跟着太祖奶奶,她带着我走到了鼓楼的底楼,然后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伴随着吱呀的一声,我身子不住打了个冷颤。
之前岳彬可同我说了,鼓楼的底楼有密室,里面藏着只厉鬼,因为太祖奶奶曾经千叮万嘱,不许他进去……我当时还嘲讽岳彬不要作死地去一探究竟,没有想到自己此刻就要窥伺那个秘密。
我不觉得太祖奶奶让我知道这个秘密是关照我,相反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我,提醒我知道得越多,往往死得越快。
尤其是,我即将要窥伺到她最深的秘密。
所以,我停在外面,没有走进去。
太祖奶奶将身子转了过来,诧异地看了我眼,“你……为什么不进来呢?”
我不进去,乃是因为我不想进去,但是这事情又和她说不清楚,只能摇了摇头,“有事情,我们在这里说。”
她听我这么说,非但不生气,还露出淡淡的笑容,然后悠哉悠哉地开口。
“行呀。那我们就在外面说说,我能给你报酬。”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虽然是把我绑来的,但倘若要我帮忙,那至多至少都得给我些好处……
这是规矩。
我听到“好处”两个字时,眼睛都快要蹦出亮光来,但是转念一想,又不得不提醒自己这说不定是个深坑,那我肯定不能巴巴地往里面钻,还得保持冷静。
钱我所欲也,命亦我所欲也……两者若不能并存,舍钱而选命者也……
我心里面当然是这样打算的,但是太祖奶奶已经悠悠地开口,不管我是答应还是拒绝。她悠悠地开口,“我不知道沐小姐以为老身是什么,但是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老身不是老鼠精,乃是灰仙,是你们人的保家仙。”
我眨巴了下眼睛,请原谅我没有见识,实在不知道保家仙是什么东西。
我没有见识,很多常识都不知道,这一点商洛他们都知道,但是太祖奶奶和我接触不多,所以她不知道……而且我估摸着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我具体解释。只能把话题微微一转。
“算了,你也不用知道我是谁,我们还是谈谈事成之后的好处。”太祖奶奶冲着我笑了笑,乃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我虽然提醒自己,这忙还不一定会帮,现在说报酬太早,但本着对美好事物的向往,我觉得先听听还是可以的。我现在寄人篱下,也只能由着她摆布。
“太岁。”太祖奶奶挤了挤自己的老鼠眼,抬手轻轻地敲了敲地下室的石壁,石壁年久失修,被那么一敲打,竟然落下一层灰。
我觉得自己听岔了,她又重复了句。
好吧……太岁。
我虽然没有什么见识,但还是知道太岁是一非常厉害的神器,且非常具有收藏价值,因为不少有钱人都有收藏太岁的打算,作为一种身份的象征,去给亲朋好友炫耀。
虽然,他们拿着太岁并没有什么用。
太祖奶奶见我之前不知道保家仙,又怕我连太岁是什么都不知道,竟然颇有些耐心地同我讲解了一番,“太岁又被称为肉灵芝,非植物,非动物,非菌类,是一种神奇的存在。对人或许用处不大,但是对于鬼魂亡灵却是滋补圣品,可以用来修补亡魂,增强术法。当年你们人类的始皇,不也派人东渡,去寻求太岁吗?”
徐福东渡我知道,但是不是为了肉灵芝还有待考证。反正如果我不想开罪太祖奶奶,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她说是,那就是吧。
我板着一张脸问他,“太祖奶奶,我知道这样说不合适,但请你告知我到底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我能帮自然竭尽心力,但倘若我能力不及,那便是爱莫能助,我总不能把你的事情给耽搁了吧?”
我这话说得挺有水平的。我先把话说清楚了,等会无论见到什么场景都说自己搞不定,那太祖奶奶也不好为难我,说不定还真能把我当个屁放了……
这是我的如意算盘。
她眯着眼睛,轻柔地看了我眼,虽然动作缓慢,但还是微微点头。然后走到一扇石门外,用拐杖轻轻推了石门一下,它便从里面打开了。
我看到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了无生机地躺在一张石床上。
他至多不过十七八的年纪,本应该是天真浪漫的时候,却被折磨成了这幅模样,枯瘦得身上半点肉都没有,裸露的上身就是一皮包骨,隔着一层皮囊,我连里面的骨头都看得清清楚楚。
整个小腹也是凹陷下去的。
不过他有尾巴,我据此推断他不是人类。但转念一想太祖奶奶都是老鼠,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地上,还有一群已经死去的老鼠。
它们把整个地下铺得满满的,因为已经死了一些时间,正在发出阵阵恶臭。
我恨自己的鼻子竟然那么灵敏,差点就给吐了出来!不过得隐忍着,毕竟太祖奶奶就在这里,我倘若当场呕吐,……她一定会觉得这是对她赤裸裸的羞辱。
我不怕她,但是没有必要因为这种事情让她对我有敌意。
所以我连忙吞咽了好几口的口水,用自己强大的意志力把阵阵恶心给压了下去,再是陪着小心地看了床上的男人一眼。
他病得很厉害,只有进气没有出气。如果不是小腹微微有起伏,几乎不能断定他是死了还是活着……
太祖奶奶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缓步朝着床边走去,声音颤抖得厉害,“我的小孙孙,你这是造了什么孽呀,竟然被巫蛊给缠上了。……我守着你,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一面说,一面流出浑浊的眼泪。
这是老鼠的眼泪,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老鼠还会流泪。……只能象征性地安慰了句,“那个太祖奶奶,他会好起来的,您……您不要担心。”
她哭的时候,我想起自己年迈的奶奶……
我这辈子最怕的事情,就是看她浑浊的眼睛……
人上了年纪一身都是病,我好怕她有一天会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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