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那时候觉得爷爷说得荒诞,并没有放在心上。爷爷很快就离开了,安葬完爷爷之后。奶奶渐渐有了诡异,好几次都让父亲母亲产生疑窦,觉得她可能不是人。奶奶也坦白。坦然告诉父亲自己不是人。然后强迫他们要生下女娃,用来当做自己以后盛装灵魂的器皿。父亲觉得荒诞当然不答应。但是奶奶却以性命相逼。让他不得不妥协。
“我们只是普通人,没有学过捉鬼的技法,自然不是她的对手。为了苟延残喘地活着,不得不答应她的条件。”
父亲躲开我的目光,犹豫着继续往下说。“那时我们天真的以为只要不怀孕就好。可是没有想到她连房事都可以干涉和左右,在我们婚后的第三年,她怀孕了。不过奶奶买通算命先生。告诉我们说是男孩。谁曾想到……”
谁曾想到生下了个女儿,而且好巧不巧竟然是阴年阴月阴时。最容易见鬼,最容易被鬼上身的全阴女子。……我想那时大蜘蛛一定非常高兴。终于找到了最适合的人选。
“之后我们有想过把这个女孩子丢了,我是宁可它在孤儿院长大,也不愿意她被一只妖怪利用。但是她很快又把我们扔掉的小孩子捡了回来。并且告诉我们说。只要不要这个孩子,然后离开村子,她就不会再找我们麻烦了,以后我们还是可以有自己的孩子。”
父亲已经满脸泪痕,他知道对不起我,颤抖着继续往下说,“我知道这样实在是太孱弱了,但却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们是人,人斗不过鬼……”
所以他们留下了我,去到城里生活,一年之后有了沐泽平,因为之前经历了种种,所以对沐泽平那叫一个溺爱。至于我,父母也不是不想管,而是不能管,他们每一次和我接触,都要被奶奶警告。他们也不忍心亲眼看到我的身体被奶奶侵占,所以掩耳盗铃地选择远离我……以此来让自己的神行都好过些。
父亲说完之后,陷入到了久久的沉默当中。母亲早已哭成了泪人,一双眼睛通红通红,“阿娇,我们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你相信我们,我们是真的没有办法……”
所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竟是如此。
我以前的确怨过他们,怨他们生了我,却不养我,也想过他们或许会有苦衷,但却没有合适的理由来说服自己。……现在有了,这个理由也是真的,虽然……
虽然它听上去又是那么荒谬。
“我知道了。”我把母亲的话打断,“家丑不能外扬,更何况这事情说出去村里人都不会相信。所以我们还是先把奶奶的尸体厚葬了吧。我打算明天就回学校,所以停灵什么的,也不用了,反正只是走个形式。屋子里也有棺材,找块地埋了。”
我的想法和他们的不谋而合,父亲干脆地点了点头,“阿娇说得对,我们就按照阿娇说得做。阿娇,你回了学校,可以回家里住吗?”
他带着试探性地开口……
回去住当然可以,只是这里面分明还有另外的潜台词,父亲是希望我能够原谅他们,重新回到家里,做他们的女儿。
虽然过去的事情弄清楚了,但老实说我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考虑,看能不能回到他们的生活当中。所以对父亲提出的事情,我先是婉拒了,然后把烂摊子交给他们收拾,说自己要先回学校。
他们没有拦着我,他们也需要时间去静静。
在此之前,我专门回到奶奶的房间,将那个装着黑玉小鬼的佛龛一把火烧了。在烧的过程中里,我还往里面扔了符纸和狗血朱砂,又把大悲咒翻来覆去地念了两遍。
这是个不祥之物,也不知道我以这样的方式能否尽数毁掉。
我也告诉父亲,等到把奶奶下葬,再是放一把火,把老宅里里外外都烧了吧……他十分不解地看着我,显然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大动静。我叹了口气,将手微微摊开。
“它所有的东西都得烧了,因为统统留不住。”
父亲迟疑地看了我眼,缓慢地点了点头,眼里流出行浑浊的泪,“我的阿娇,终于长大了……”
她以为我这套捉鬼的学问是从奶奶那里学来的,我也没有解释,总不能告诉他我身边还有其他的厉鬼,而我这幅身子,其实也几进几出地府,徒手都会开鬼洞了。
然后,我连夜往学校赶,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刚好赶到一节文物修复专业课,我挺有兴趣的,销假去旁听。
离开学校也就十天不到,但我已经觉得自己和学校完全脱轨,都没有办法融入到学生世界里去,坐在我附近的几个女生和我是同班同学,虽然算不上特别要好的朋友,但说话插科打诨还是可以的。她们纷纷问我为什么消失了一个多星期,有妹子压低声音抱怨说,“阿娇,我以为你会和安琪一样休学,没有想到你还会回来上课。”
“我怎么觉得你是巴不得我不回来呢。”我冲着她吐了吐舌头,半开玩笑地说。
那女生脸上多了层窘迫,赶忙陪着羞涩地看了我眼,“阿娇,你可不要乱说,我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替我们校长觉得可惜,你说我们专业好不容易出了你和安琪两高手,如果都休学的话,这是多大的损失,校长大人该心疼了。”
他是得挺心疼的,当初我要请假他就死活不答应……我吐了吐舌头,并没有在这问题上穷追不舍,而是认真地听老师讲课。
说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有人推门而入。
讲课的声音戛然而止,我们都把目光停在门口,那里竟然站着许久不见,据说已经休学在家的安琪,她比以前消瘦,气色也不是很好,看着楚楚可怜。
“那不是安琪吗?”我后座的女生小声嘀咕了句,“她看上去脸色好差,果然是生了重病。不过既然可以来学校的话,那应该身体没有大碍了吧?”
自从我和安琪闹僵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却不想再次见面,竟会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安琪,是吧?”任课老师也认出了她是自己的学生,招呼安琪进来,找个位置坐下听课。安琪点了点头,四下环顾了圈,教室不大,就前面的位置是空的。
她摇晃着身子,亦步亦趋地朝着我走了过来。
我在脸上赔了层尴尬,只能佯装自己瞎了,赶忙低头佯装看书,也避开安琪求助的目光……
她不要给我装可怜,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我……我肯定不会手软,也……也不会可怜她。我和以前不一样,我现在已经有了副铁石心肠。
就算心里难受,但我表面上还是可以波澜不惊。
“阿娇,对不起。”刚刚下课,我都还来不及离开,就被安琪拦住去路,然后她非常认真地给我道歉,眼眸里满满都是认真。被她那样盯着,我简直是一个大写的疼痛。
国人都八卦,尤其是当一群女生聚集在一起的时候,能够聊的东西也仅限于各种没有根据的推断。我都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身后的同学已经制造出了好几个版本。
“沐娇和安琪吵架了?他们之前不是非常好的室友吗?整天如胶似漆地连在一起,连电锯都锯不开。”
“你竟然不知道?他们肯定是闹矛盾了,之前安琪还从寝室里搬出来了。说不定她休学的事情也和沐娇有关……”
“不是吧?不过你说让两个女生反目成仇到底是因为什么呢?会不会因为她们喜欢上同一个男人,然后……对了,我知道安琪跟美术系的沐泽平好上了!”
我听得心里都在喷血,我能请她们八卦的时候能不能稍微专业点,首先安琪休学的事情我真不知情,都是后来校长告诉我,我才知道的。还有沐泽平……安琪喜欢他都是瞎了狗眼,我如果喜欢沐泽平的话……
绝对分分钟切腹自尽,而且还是那种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且不说沐泽平血缘上是我弟,就算不是,这都是不可能的。我寻思着等到商洛从地府回来,就让他显形地带着我在学校里走一圈,我要告诉他们我有一高大帅气到不行的男票,跟沐泽平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他们见了商洛就知道优劣,也不会再往我的身上泼脏水了!
一想到商洛,脸上蒙上一层独属于少女的娇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忘记安琪还在那里杵着了。
“阿娇……”安琪陪着小心,将我从上到下地看了眼。
我叹了口气,并不想搭理她。就直接掠过她,说自己有事情去找校长,然后从安琪的身边经过。她有小心翼翼地补充了句,“是不是一次不忠,百事不容……”
说得好委屈好委屈。
我将身子半转了过来,默然地将安琪从头到尾打量了翻,然后沉寂地点了点头,“你没有说错,一次不忠,百事不容。”
我还记得她是怎么往我心上捅刀的,所以怎么可能原谅。
安琪怔愣地看着我的背影,有些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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