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高处亲不亲

定海候府,就建在乌山讨逆军其中的一个步军军营和水师军营中间。整个候府的建筑风格和军营无异,分成大小十个小院,清一色的青砖绿瓦房,没有一座亭台阁楼。这十个小院里驻有元更的二百亲兵,正中间的一个院子是会客议事的地方,取名军务堂。

元更坐在军务堂的院子里,正看荆崇武在鞭州政务报告。上面写着鞭州城里的新建的石灰矿厂以及木炭厂和制纸作的人员以及产量报告,也有鞭州城的新丈量的耕田面积以及新统计的鞭州人口数量。旁边的桌子上,还有几封文件,这些文件全部都是秦黑虎从范承文的县衙那里取过来的。现在不同了,三城地区新出台的政令文件先由范承文看过,同意之后盖上北首行省布政使的大印。再交给元更批示,元更同意之后,再盖上定海候印,才算同意施实。

徐照带人进来的时候,元更正在看着柏城李如祯送过来的今年盐田扩大计划。两个人进的院子,一个是徐照,另一个是那中年妇人。

“姑!你来了!”元更手里的文件丟了,双手拉住那妇人的手,让她坐下。那妇人正是元更父亲的二妹,元更的姑母。这一次是千里来寻元更而来!

“你怎么瘦了?也黑了!吃了很多苦吧!”姑母一双枯手伸到了元更的脸庞,轻轻的抚摸着。“头发也有这么多白的,变的太多了!”姑母颤抖的声音中,充满着慈爱,又仿佛是讲给自已听的一样。

看着姑母,元更红着眼笑道:“没事!现在好了,咱们不用过那种穷日子了!”这时,元更才发现只有姑母一个人,问道:“哎?姑父和扬林和扬君呢?”

农民的名字大多都是驴蛋,铁柱等简单粗俗不堪的,那没办法,谁让你是一个连私塾都上不起的农民。没念过书,没文化,又没见识,自然起不了什么好名字,都是随大流。也有实在不愿意让子女背着一个粗俗的名字过一辈的,那也有办法,可以请私塾先生给子女起一个名字。当然,那不是免费的。

余老五,听到这个名字就知道其出身肯定是社会最底层。可这就是现实,就是元更的姑父。余扬林,元更的表弟。今年九岁,就是那个拉着母亲衣角喊着想吃烤饼的小孩。余扬君,元更的表妹,只有七岁。

元更刚念叨起表弟表妹的名字,余老五就带着两个子女进来了。两个小孩紧紧跟在父亲身后,明显是怕的。

“哈哈……你们俩个捣蛋鬼!这么快就忘了哥哥了!”元更笑着向两小孩跑过去,抱起这个,逗两下,又抱起另一个又逗几下。

“我现在不叫以前那个名字,我叫元更!”元更看着姑父余老五似乎有什幺话要讲,就先开口说道。余老五憨笑几声,却也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徐照走了过来说,“姑还没吃饭呢!我都准备好!”

吃饭是个大事,凌驾于所有事之上。元更赶紧请过一家人进了厢房,两个军兵取过几个馒头,又配上几个小菜,几碗热汤。放下之后,徐照和俩个军兵出去。元更说道:“姑!你们先吃,我去让人在后面收拾一套院子,你们以后就住这吧!”

姑母欲言又止,元更却也只想着住处的问题,也不曾注意,开门而去。

两刻钟过去了,元更再次进去的时候,姑母终于忍不住说:“这么多年没有你的消息,我都知道,你有你的想法。你总想着衣锦还乡,可是锦衣了,再还乡的时候,那时候的人和东西就和现在不一样了。”元更低头恩了一声。姑母又继续说道:“你看你爹,他这一辈子都在和自已闹,结果呢?孩子,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不要再想了!老天爷都看着呢,田家的人作恶一辈子,前年不是也死完了。总之不要拧了,一切总有老天爷呢。”元更还是低头小声的恩着。“我给你说,这一次,你大姑母一家和你舅一家也来了!不要为难他们,就像对我一样对待他们!我一路上还收留了几个孩子,跟扬林差不多大小,怪可怜的。我寻思着这群孩子没了亲人,多可怜!可别把自已的亲人住外赶!”说完,姑母又拉住元更的说,一双有点浑浊的眼睛看着这个好几年都没见到的比亲生儿子都要亲的侄子!

听到大姑母和舅舅两家人都来的时候,元更就抬起了头。一边点头,一边听完了姑母的话,微笑道:“姑妈!我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你让你操不完心的混小子了。我知道怎么做,你等一会就带着几个小孩子,到后面的院子里休息。我去见见他们,会安排好他们的。”这几句话,元更也只是安慰姑母说得。其它元更很想说:田氏把咱家逼到这份上,老天爷一直只是看着。只有我自已报得仇,没有老天爷!但是这句话不能说,伤人心。

徐照带着姑母一家去了后院的一处小院子,元更把大姑母一家人和舅舅一家迎到了军务堂上。元更直接坐在中间上首的位置,十几个站在堂上,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

“呵呵……我早就看出来你这孩子是最有出息的,现在都当上大官了。咱家的祖宗们在地下也脸上有光了,呵呵……”大姑父申大槐满脸堆肉笑着说。

可惜僵局还是僵局,元更一脸严肃的听完他的说。接着,看着舅舅谢保成这个满脸倦容、身行枯小,元更说:“舅舅先下去歇歇吧!”

“好吧!有时间我再跟你说吧!”谢保成说完带着妻小下了堂,由曹勇带着去了后院。原因也很简单,谢保成明显是身子不舒服。人说穷在闹市无近邻,富在深山有远亲。元更最亲的人是二姑妈,舅舅谢保成虽然平时来住少,但是总归是亲舅舅。不能就因为跟有怨的大姑父申大槐站一起,就遭殃吧!

一个连土地都没有的佃农,遭了天灾,没了收成。地主上门讨要田租,暴力讨要这驴打滚的高利息田租。结果佃农被打死,佃农的儿子怒杀了地主,这佃农的儿子是李二牛,现在的李化龙。可这佃农的儿子消失了几年,杀了地主一门全家,这是元更。人在困难的时候,总是能想到自己的亲人朋友。当地主讨要田租时,舅舅和大姑母不见了,只有二姑母取出了自已的一半口粮。家里没有人了,就胜下几根顶梁和椽子,后来还被大姑父搬走做了骡马桩子。这就是元更以前的经历,一个没权没钱没地,甚至没饭吃的人,极有可能连亲情也留不住。

军务堂上只剩下自顾玩弄手指头的元更,和不知所措一脸慌恐的申大槐一家三口。申大槐给自己的老婆,元更的大姑母使劲使了一个眼色。大姑母也是干笑两声,说道:“这地方真大呀!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有一次我接去去我家……”

元更打断大姑母的话,微笑着说:“那是你十几年来唯一一次回娘家,也是我唯一一次去你家,我当然记得。你也当不了家,做不了主,先下去歇会吧!”元更直接把大姑母打发出去了。

申恭,元更的表弟。十几年没见的亲姑表兄弟,申恭这是头一次称呼元更为兄。“哥!以前的事情,算了!”

“你说什么?”元更侧耳笑问道。

“以前的事……”

“不是这句!”元更高声喝斥道。这语气转化太快,吓住了申氏父子。同时,秦黑虎和曹勇同时奔到大堂门口,徐照却自站在堂门脚落里把秦曹俩人用手势叫了下去。

“哥!”申恭的声音极小,估计连他身边的父亲也听不到。

“大声点!我不见!”元更依旧高喝。

“哥!”申恭的声音大了。

元更的声音更大了,而声直接站了起来,手指申恭大呼:“你还知道我是你哥!你还知道!你眼有真的有我当个哥吗?那为何十几年不登门,六年前田家逼债你在哪?五月二十一那天,你又在哪?之后你又在哪里?”一连串的质问,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响。这几个质问是元更问表弟申恭的,却也更是替父亲质问申大槐的!

浑身发抖的申大槐哆哆嗦嗦的从怀里贴身的兜里摸出一个布包,想要打开,却一个手抖落在地下。蹦出几块散碎银量,申大槐干紧爬在地上依依捡起,又吹了吹,生怕染上灰尘。捧着布包,颤抖着说:“这,这是我这十几年攒的。路上花了一半,就,就剩下这二十三两多一点。算是给大哥赔罪了!”

“滚!”元更吼道。“你应该在他坟前说的!”元更红着眼吼道。连喘几口长气,元更又说:“你们来了,就别回去了!柏城南十里有个山沟,叫青泥湾,有十几户人家,还有四五百亩荒地。你和我舅他们去那吧!想种地也行,想打渔也行,想干啥都行,就是不准你们说是我的亲戚!”

申大槐站在那,呆了一会,还没反映过来。谢保成不是将军舅舅的身份拍胸保证过,就凭这关系,不给个官当当,也得给个几百亩地和院子吗?最不济也能给个在县衙或是军营里跑腿的活呀!这是怎么了?放弃了老家的房子和土地带着二十几人走了快一个月,就为了到柏城南十里的青泥弯这个鸡不生蛋的地方安家吗?申大槐不相信这是真的,在儿子申恭连声催促声中,申大槐醒了。再去看元更,哪里还有人,早就进了后堂。

徐照这人的心思很细,别看元更的火发的不小,但他知道这只怨,不是仇。发完火后的一段时间后,还是亲戚,这叫血浓与水。而且徐照又跟元更是发小。这种事情,别人不知道内情,也处理不好。等到七八天后,谢保成一家和申大槐一家到达青泥湾的时候,几个简单的房屋已经落成了,而且一应家居齐全,顺便还给安排了几只牛羊。

返回

上一页

点击功能呼出

下一页

上一页

下一页

青苍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