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4

上百面牛皮大鼓大作,几十具牛角长号齐响,听着声势就足以震住高城附近十几里外的所有人。胡长运等了这么久,看了这么久的戏,终于决定出兵上场的。

七分绝望、两分愤恨,还有一分不甘心。元更的刀已经放在脖子上,血都已经从刀刃口渗了出来。猛然听得这震天的鼓号之声,众军尽皆愕然,一时不间不明真相的军兵都停止了混战,各自侧首听着声音的来源,又各自望向自己的长官。

“胡长运的援兵到了!杀!”元更的眼神变的凌厉无比,一刀扎进对面一个全副盔甲的江左军兵的眼睛,鲜血顿时溅了元更满脸。声嘶力竭的一声狂吼,道出了鼓号之声的来源。本已经处在全军崩溃边缘的乌山军只在一时之间无不振奋,个个奋勇,人人争先,连重伤的胡霸又复上战阵,单手把铁戟舞的呼呼作响,众江左军竟近不得身。重伤之人且如此,何况健卒呼?乌山军犹如打了鸡血一般,越战越勇,竟然稳住了防线,江左军再不能前进一步。

后方四五里处的高坡之上,赵应之和穆七郎站在唐士谦身后,脸色各异。“高城的胡长运此时出兵,乌山贼兵士气必盛,此消彼涨,而我军士气堪忧啊!两军合击,我军……”赵应之脸色不定,说得忧心忡忡。

“莫慌!乌合之众,何以挡我军虎狼之威势!传我令,击鼓。以壮我江左军威!”唐士谦还是一脸的气定神闲,坐在望车之上不急不慢的摇着自已的扇子,倒是有几分诸葛之风。

四十辆大鼓车之上,八十个赤膊江左军汉齐齐擂鸣了战鼓,不比北首军鼓声的悠长,江左军的鼓声更加急促沉闷。战场之上的江左军闻的鼓声,也稳住了军心,重新发动攻势。

吕一刀这个名字不是父母给起的,而是一刀这个明字太过响亮,时间一长,别人都忘了他的本名,只记得吕一刀这个名字。

吕一刀本是王信师父的第三个弟子,进入师门的时间只比王信晚一个月。十四岁进门学武,习武三年,十七岁的吕一刀独自一人在街上与一个闻名乡里的猪肉摊主发生口角,继尔变成打架斗殴。三十多岁且身高体壮的猪肉摊主也知晓吕一刀的身份,也怕吃亏,所以叫了十几个街上的泼皮无赖帮手。本是一场人多欺负人少的斗欧,亳无悬念。只可惜猪主摊主遇上的吕一刀,其结果……

十七岁的吕一刀身材不高,体格倒是壮实。脾气刚烈且火爆的吕一刀在这十几个手持杀猪刀和铁链棍棒的人面前没有退却,只是狂吼一声抽出随身带着的短刀挺身而上。九次出刀,带走九条人命,全部都是一刀结果。猪肉摊边变成了真正屠宰场,血流满地,腥味扑鼻。

闹市区连杀九人,而且全部都是一刀毙命,在上百围观群众的宣传之下,吕一刀就成了吕一刀,杀人不用第二刀。出名是出名了,只是吕一刀却成了杀人犯,只得亡命天海,浪迹江湖。

十余年后,王信继承了师父的衣钹,不仅把武馆开到声浩大,更成了北首军的刀术教师。有了王信的地位身份,吕一刀的事情彻底了结。猪肉摊主鱼肉乡里、罪恶多端,简直就是死有余辜。吕一刀完全没事,而且成了大侠。不仅如此,吕一刀还成了王信的副手。

同人不同命,同命不同人!天意难测,造化弄人!同门师兄弟,门弟一样,背景一样,武艺也不差多少。王信混得风生水气,步步高升;而吕一刀却成了江湖浪客,过的朝不保夕。吕一刀和荆崇武遭遇差不多,但两人的本质却也是天差地别。荆崇武生于小富之家,而吕一刀却是赤贫出身。一个读书过万卷,一个却目不识丁,一个靠自已翻身,一个却是靠关系上升。

荆崇武浪荡十六年,青春不复。少年时的壮志激烈早已不在,表面锐气全无。已是隐忍不发,百忍成精。吕一刀不同,十七岁的狂傲依旧,率性而为,一点都没变,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胡长运刚刚说要出兵,吕一刀就第一个跳出来。“这都多久了,老是憋着不出城,太窝囊了!我老吕都快憋疯了!今天出城痛痛快快的跟他娘的干一场,谁他娘也不要跟我抢!谁抢我就谁翻脸!”真正想出战、能出战、敢出战的没有几个,能说上话的也就郭铁头和王信两人。郭铁头就在城外乌山军营里,现在死活都不知道,手底下的布易、热恩等几个千户级别的也话不上话,郭铁头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只顾着担心郭铁头呢,就更没那心思。王信自然不会拦住吕一刀,这关系在那摆着呢。吕一刀出头,也是王信的师弟,王信的脸上有光。

胡长运也乐于见人敢来打头陈,尤其是在这事关北首全省运命的关紧时刻。“好!吕将军果然有胆略!你本部一千人虽勇,但人数太少,我再调与你一千人。你自领两千人出城,支援乌山军。告诉元更,本总督立马亲自率军进攻江左军中军,两军合击,江左军必败!”

吕一刀是个好人还是坏人很难说,也说不清。但是在其手下的一千军兵眼里,吕一刀却是一个好将军。没废话,城门刚刚打开,头一个从城里冲出来的就是吕一刀。不是给我冲,而是跟我冲,这样将军不多。吕一刀在前,手下大批的步军紧跟其后。

距离很短,没过多久吕一刀就冲到江左军的外围。刚刚接战,连短兵相接还没来得及,吕一刀所率二千人的后背就迎上来大批骑兵。骑兵正是邹金镖率领冲击乌山军的骑兵,只是邹金镖身死,换成另一个勇将铁叶。吕一刀本来就是来救援的,现在却被前后夹击,反倒是被包围了。此时吕一刀才算明白过来,这打头阵固然露脸,却是太凶险。就是一群拉仇恨的,把附近所有江左军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来。不过吕一刀也不在乎,只要能出城,怎么砍人都行,哪怕是被围。吕一刀只是把阵型紧缩,进攻的阵型变成防御的而已。

邹金镖、西柏重、水袖、铁叶,四大勇将铁叶排在最后,却是岁数最大,已经三十六岁,比赵顺之还大。铁叶之所以排在最后,一方面是因为前三个人确实太勇太牛,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铁叶也是骑兵出身。只有二千多骑兵,由邹金镖率领,铁叶不愿意做邹金镖的副手,只好去做了不善长的步军。而现在邹金镖战死,自然由铁叶接替。

铁叶也是立功心切,刚收到胡长运出兵的消息,就领着骑兵赶到。二话不说,领着不足一千六百人的骑兵就冲进了吕一刀的防御阵型,一时半会儿很难出来。

就在吕一刀把铁叶的骑兵彻底吸住脱不开身的时候,高城再一次出兵。吕一刀只是一个诱饵,目的就是把那大批骑兵牵制住。显然,吕一刀做到了,胡长运就派出正真的战将出场,目标就是唐士谦的中军。

“唐老匹夫压了我们这么久,现在身边只有不足三千人,今天就是他的死期!”胡长运的眼里有火,看着远处江左军后方唐士谦,胡长运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再看一下身边的将官,胡长运略加思考说出一句话。“王信,我父亲很看中你,我也觉得你不错。一直想升你的官,但是你的资历……,现在,唐士谦就在那。如果成了,那北首军副都指挥使的位置别人也不好说什么。你明白吗?”

胡长运的话说的声音很大,在场的人都能听到。副都指挥使是什么位置?军方二把手!胡长运前不久的位置。王信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都指挥使的位置胡长运肯定不会松手,副都指挥使,想来想去,按资历、按关系、按战功,那也是郭铁头将来的位置。

转念再想,郭铁头的资历地位确实高,高到已经胡长运有些猜忌了?郭铁头毕竟也是胡文海的养子,跟胡君山和胡长武怎么说都是兄弟,和胡文盛也是叔侄。跟燕乘风还是翁婿,跟乌山元更还是连襟。仔细一想,这关系,日后胡长运猜忌他还真不是没这可能。

还是自已的根基背景太单薄,只能靠着胡长运,连胡君山都不待见自已。两者肯定都有,一定是这样。况且郭铁头现在在哪都很难确定,连死活也很难保证,万一郭铁头真的死了,那自已的副都指挥使的后置就真的顺理成章了。

王信跪倒,很是激动的说:“末将愿肝脑涂地,以报将军之恩!”王信的激动不是没道理,自己出身低,爬到这个位置本身就很不容易。现在只要能杀掉唐士谦,就能名言顺的进入北首行省的高层。况且王信很有自信,依着自已的本事那是十拿九稳,怎能不激动。

王信领着三千多人一路冲出高城,直逼唐士谦本人所在。路上不断有小股江左军截击,但王信手中的刀又快又狠,加上三千多人中的大多数将官都是自已的师弟徒弟,都是玩了命的向前冲锋。三千多人竟一路直逼唐士谦的大旗,势不可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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