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

这狗日的寒风呼呼的叫着,使劲扯着穆七郎身上的衣甲,拼命往里挤着,然后挤进那本就不算温热的皮肤,最后渗透到骨头里。渔州城里,穆七郎站在自己手下为自己寻来的房屋里。用力拉了一下自己那件裘皮大衣的大翻毛领子企图捂住自己的脖子,可惜效果却不怎么样,还是冰冷依旧。虽然门窗都关着,屋里的火炉也烧的正旺,发出一阵子的噼里啪啦的声音,但这些对穆七郎好像一点用都没有。

房间其实不算冷,穆七郎手下的两个亲兵的甲衣里面甚至还只是一件薄棉衣,但穆七郎就是感觉到冷,一阵子从心里透出来的那么一股冷劲儿,“娘的!干他娘的!什么玩意儿!”穆七郎大声吼着,嘴里的白气喷涌而出,只一瞬间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江左军名义上是退守渔州城,这是唐士谦赵顺之等高层领导说的。但这只是名义上,现在军粮都快断了,所有的穆七郎辛辛苦苦从百姓手里借来的本就不多的粮食全部都留在退守渔州的途中。这不是退,就他妈是败,还败的干干净净,除了军兵身上带的干粮多一颗米都都掉了,就为了能跑快点。

想粮食是江左军最大的事情,没有粮食谁还打仗?别开玩笑了,饿着肚子打仗,可以!那胜算能有多大?别说打胜仗,也别说打败仗,就是临阵倒戈也有这种可能。皇帝不差饿兵,不是不差,那是差不动!打是打不了喽,现在江左军上下都想着怎么能平安回到江左行省的家里,那就是菩萨保佑了。可关键是没船呀,这还只是其一。外面还有辛阔海的乌山水师堵着呢,就是有船也出不去呀!

现在好了,辛阔海给江左军这一万多军兵离开北首行省提出来条件。黄金万两这个不变,外加盔甲刀矛枪械各三千,还有百门火炮,还要穆七郎到辛阔海那当人质。条件是真苛刻,真心苛刻!唐士谦听完史青竹对辛阔海的原话复述当场就摔了杯子,本来红扑扑的脸变成了绿色,冲着外面寒冷的天空委婉的问候了辛阔海以及所有乌山一系人的祖宗三十六代。但这还不解恨,就差亲自操刀砍人了。

武器盔甲是有,江左行省的几个仓库里囤积了十几万人的装备。但这远水解不了近渴,太远了。总不能让江左军把身上的盔甲武器给辛阔海吧,那不就真的成了案板上的王八,别说跑,就是翻身都难。穆七郎知道,物资肯定会讨价还价,但是唐士谦为了能讨价还价也肯定会把自己交出去。到时候,穆七郎在辛阔海手里会享受什么待遇,穆七郎怕是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得到。别忘了流门岛上的事情,还有李青松的死。新仇旧恨一起算,一起算到阎王殿。阎王殿上不好过,万般酷刑尝万遍!

当辛阔海说出要穆七郎到乌山水师为人质的是时候,穆七郎的心就凉了半截,他知道唐士谦为了能解这个套肯定会答应。至于穆七郎怎么办,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事实印证了穆七郎的想法,当穆七郎见到唐士谦的时候,唐士谦犹豫再三之后说出了一句话。“一帮穷鬼,口气不小。一张口就要这么多东西,吃得下吗?七郎,你先跟他们谈,就说武器之类的只能给一千,钱照给。你先拖住他们,我再想别的办法!”

这种事情怎么个拖法?还不得穆七郎亲自去跟辛阔海谈!到时候还谈个球啊,辛阔海怎么对待韩不哥的,直接强行给扣下了。依着辛阔海平日里的所做所为,都不知道韩不哥现在尸体还是不是热的。想到这里,穆七郎的头都大了,要是在江左行省,这种事还能找穆逢春商量一下,现在,呵呵!只能大念阿弥陀佛,求上帝保佑了!

寒冬的夜晚总是特别的漫长,尤其是在海上晃晃悠悠的船上。漫长的半个月过去了,玉盘一般的满月有变成了一柄寒光闪闪的银钩。三方在这半个月期间对峙着,也碰撞着,但整体的局势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

胡长运来了,在渔州城下的冰天雪地了已经度过十天。近两万的北首军兵已经三次大规模的进攻,虽然他们的士气很高,但始终都没能爬上渔州城的城墙,只留下成百上千具尸体和这冰凉的土地冻在一起,成了冰尸。江左军居然也在渔州城上泼水,在这冻的伸不出手的天气里冻成了冰,而且越来越厚,越来越滑。北首军兵爬不上去,凿洞也没用,很快就招来江左军的火枪弓箭。用火炮打,却也只把那半米厚的冰层震裂,不到半个时辰就又重新冻上。

“老匹夫!老贼!老狗日的!”出了用尽各种难听的词汇来问候唐士谦以外,胡长运和北首军兵们还真想不出来有什么好办法。虽然没有什么好办法,但是围城还是得继续。胡长运也知道,江左军匆匆忙忙跑到这来,能带多少粮食?除了军兵随身携带的干粮,估计是没带多少。渔州城早就被江左军给烧了,除了这些残垣断壁里面少数无家可归的人在里面之外,这天气,别说粮食,就是耗子也逮不住几个。这群人在粮食耗尽之后,总不能吃冰啃雪吧。

胡长运也不担心江左军会有什么援军和粮食,海上的辛阔海肯定是不会给他们机会的。刚刚在战场上杀了人家近三千人,有把人家的好兄弟给活活折磨死,想找你拼命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放水呢?要是辛阔海真的还能这么干,那脑袋得不知道给驴踢了多少回呀。再加上自己和元更怎么说也是兄弟,两军又是统一战线。这两种加起来算,胡长运信心十足。

首先得承认一点,辛阔海的脑袋确实被驴给踢过。但是那是小时候,辛阔海憧憬者自己是一个大将军立马横刀。刀是木头做的,马肯定是没有,不过有驴,就这样被自己那个几个月大的毛驴子给踢了。

现在辛阔海的脑袋十分清醒,完全没有小时候被驴踢过脑袋留下的后遗症。他怎么会忘记江左军的大仇,那一仗乌山军差一点就全军覆没,实在是凶险万分。但是,那一场应该是北首和乌山两军同时夹击江左军,结果是北首军的胡长运足足看了两个时辰才动的手。当初的胡长运要两虎相争,自己坐收渔人之利。现在,辛阔海也要想胡长运学习。

江左军的粮食早就没了,就在李青松死的第二天江左军就已经在喝稀饭了。唐士谦和辛阔海在那时就已经做了交易,黄金万两买军粮千石。然后,武器盔甲粮草尽早送到交付乌山军,到那时,江左军退回江左行省。

辛阔海的两个脚有八个脚指头都已经有了冻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身上还有几处也有了冻伤,最严重的是两个两朵,又大又红,开裂的十分严重。早上起来的时候,这天竟又飘起了雪花,这不重要,要命的是还他娘的起风了,吹的人都睁不开眼睛。

船上有个五十岁的老军兵,在海上漂了四十多年,十分熟悉这一带的天气变化。辛阔海向他问过了天气,他说:“这场雪估计要下个几天,到时候这海上的冰层可能要海上延伸个几里地,港口可能就冻结实了。”

一旁过着厚毯子的荆崇武也来了一句。“军兵冻伤的十有八九,得要赶紧治疗。晚了,有些就要截掉了。”

话没说完多久,江左军就来人了,是用木板在冰上滑了一段再乘船过来的。来的人为首的是穆七郎,这也是他第一次上辛阔海的船。看样子穆七郎要比辛阔海惨的多,眼泪鼻涕都冻成了冰挂在脸上,显得有些滑稽。

“唐先生让我来通知你一声,东西马上就到了。刀枪盔甲火枪各一千,粮食三千石。请你遵守承诺!”穆七郎的造型虽然搞笑,但是一开口还是有些威严。毕竟是仇人相见,不能在气势上落下风。

辛阔海一步一步走到穆七郎的面前,一直走到从嘴里的白气都能喷到对方脸上的距离。瞪着双眼看着穆七郎说道:“东西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你,不能走!”

“我也没打算走!我到要看看你们还会什么?”穆七郎口气不变,颇为镇定。

两人不再说话,各自盘算着,只等江左的船队出现。中午十分,四十条大船的船队出现了,全部打着江左行省的旗帜。看的出来都是货船,没有一条战船。“让他们腾空一半的船,货船开到这里。空船进港,接你们的人。”

“早就知道你会这么做,我们已经腾出了一半的船了。”穆七郎有些不屑,连看都没看辛阔海。说完开始吩咐手下打旗语。

事情进展的异乎寻常的顺利,二十条载满武器盔甲和粮食的船只真的顺顺当当的过来了。辛阔海,派人查验之后,果然没有问题。辛阔海下令全军回撤,目标乌山港。

晚上的风雪更大,唐士谦就在这个风雪天的晚上下令第一批人上船,彻底撤出北首行省。二十条船上载着三千多人,悄悄的驶出港口,没有一个人乱说话,都怕乌山水师再回来。一直到三更天,船队终于离开了黑须港。

唐士谦还是算错了,辛阔海没有走,就等这个老狐狸到海上来。二十条船在两个时辰了,被击沉十一条,七条船连船带人尽数被俘虏,只跑了三条船。临走时,辛阔海还给穆七郎留下了一条粮船,让他回去,只是他的鼻子也被割掉了,五官就剩些了眼睛和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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