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顺之赵应之兄弟、吕冲以及费良、胡明光这五个年轻一辈的将领深受万升的器重,也是江左军的新贵。人都愿意重用自已提拔过的人,这样的人自己不仅熟悉,而且也相对听话,尤其是在官场。这一点,万升也不能免俗。
史衡不一样,他不是万升的嫡系将领,但能力和资历毕竟在那摆着,关键时刻,该用还是得用。鉴于史衡的资历和能力,赵顺之这样有点心高气傲的人,也得礼敬有佳。虽然赵顺之是主将,史衡是辅将。
史衡到达渔州城的第二天,又是一个好天。迎着朝阳,赵顺之陪着史衡看渔州地形和兵力部署。
“对面的胡家小子是块打仗的料,可比他爹强多喽!”史衡一身旧甲,眯着双眼,一边说一边抚着自已半尺长己经有些发白的胡须。
史衡四十二岁,跟胡文海也有过几面之交,深知胡文海的水平。史衡的话口气虽然是以长辈的口吻说的,但也是对胡长运用兵能力的肯定,言语之间倒是有生子当如孙仲谋的意思。
“胡长运确实有俩把刷子!但也只是强弩之末!胡长运!他的运气快到头了!”赵顺之站在史衡的旁边,看着残破的渔州城,轻蔑的说了几句。说话的同时赵顺不仅冷哼一声,还重重的抖了一下鲜红的新披风。赵顺之是不服,夸胡长运有本事,不仅是说他爹胡文海不行。在赵顺之的心里,更是说他自己不行!
“这百十多丈的坑壕和桩子是不好过!不过还难不倒江左军!今晚,老将就破了这一阵!赵将军随后掩杀,一鼓荡平渔州城!”史衡虽然豪气冲天,在赵顺之面前,不敢不客气。
指挥使将军,手下五千之众军兵的史,且不论别的,就是在万升的四万多的江左中的阴影之下,也能认清楚世势。此一战,关乎着史衡的未来,不能不上心。打赢了,史衡得之不易的位置就能坐稳,说不定还能更上一层楼。不要说打输,就是不打,仅凭着不是万升自己人的这个理由,史衡的位置早晚都要换上别人。
面对史衡的请战,赵顺之微笑着说道:“史将军出战,北首军定败!我军必胜!今晚,小辈给你壮行!”赵顺之难得谦逊一回,自称小辈。
史衡有五千人,但也不能全部带来。还要留下一部分驻守,自己下属军兵只带了一半。八千人中其余的都是从各地抽调而来,到了渔州城下,那五千多人的指挥权就交给了赵顺之。史衡能调动的只有自己的两千五百人,而今晚一战,这军兵自然也得从这两千五百人中间出。如果战损严重,也得就地补充兵员,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夜战不比白天,看不见令旗,甚至会分不清令鼓,想要做到步调统一,不至于被跑散,那通迅基本真要靠吼。外加上只有超近的视野距力,再算上杂乱的战场环境,夜战的规模注定不会大,只有几百人,或者更少。
三百人,史衡无数次上阵杀敌的经验得出的出战军兵数量。这三百人是两千五百人里挑出来的精锐,个个都有至少好几次的战斗经验,是史衡五千人卫里的骨干力量。
为了夜间能更容易区分敌我,史衡命令所有人的脖子上系一条白布,防止出现自已人砍自已人。
晚饭过后,史衡带着三百人在营中列队,赵顺之要为这三百勇士壮行。赵顺之不是没有进攻过,曾经四天之内发动了十三次的进攻,但是都没拿下城门外这两里的长的阵地。不是江左军军兵战斗力下降了,而是江左军当日攻入渔州城的行为彻底把北首军激怒了。再加上主将胡长运亲自上阵,北首军的战斗力大爆发,军兵个顶个都十分强悍。这一次,三百人进攻,能成吗?又能活下来几个?就冲这个,必须壮行!
是夜,江左军全营灯火通明,几千人手里的松脂火把的应照之下,史衡以及三百军兵那带着伤疤且带着坚毅的脸上更显得通红。三百军兵敢于九死一生,那就是壮士,一定得是壮士。
就像父亲拍着儿子的肩膀一下,史衡那厚重的手掌挨个轻轻的拍了拍三百军兵那宽阔有力的肩头,脸上一脸的怜惜和期许。“人活一世,不过几十年,总有一死。我们是男人,裤裆里有货的人,就他娘的应该带种!就他娘的应该顶天立地!跟着史衡的,就是我的兄弟,我不能保证你们不死,但我能保证!死了得,妻儿老小,我照顾!活下来的后半生全部衣食无忧!”
这三百人都是史衡从老家带出来的,不是子侄就是亲戚,都能扯上关系。只有史衡的话,他们才能听,才敢信。“去他娘的!拼了!”三百人不停的怒骂和狂吼。
“一碗壮行酒,男儿事不愁!死则做鬼雄,生亦可封候!”史衡仰天吼出了这句诗,又看向三百壮士,端起一大碗烈酒。红着眼眶,从喉管里吼出一个中气十足,甚至有些嘶哑的一个字。“干!”
三百人齐声干,三百零一碗酒都猛灌进了三百零一个豪气冲天的身躯。男人,才佩得起喝烈酒。烈酒也只有真正的男人才佩喝!
史衡说完了,站在原地不说话。赵顺之走到三百人面前,跟着赵顺之一起走上前的还有十几个军兵抬着四个大箱子。箱子里面也只有一样东西,银子!
“钱就在这!一颗北首军人头,十两!两颗,二十两!十颗,一百两!见人头,发银子!”赵顺之指着箱子里的银子,一字一顿的说出了令全江左军心热眼红的话。
“立功建业,只在今夜。兄弟们干!”赵顺之高声说完,一饮而尽。赵顺之又把大酒碗摔到地上,酒碗四碎。三百人再干一碗,也同时摔碎酒碗,个个狂吼不止。
对面的北首军早就注意到了江左军的异动,已经加强了戒备。平时晚上都是只留几个明哨暗哨移动哨的北首军今天晚上整整两个百人队全部出动,就盯着相隔不远江左军。
靳名川是北首第一武师王信的徒弟,而且是王信最得意的徒弟。王信在北首军中地位不低,但职位却还只是一个千户。由于王信的关系,刚刚三十出头的靳名川,从一个布衣做上了上百户的位置。
上百户跟百户区别只有一个,百户真的是百夫长,上百户手里却有三个百人队。在城门外驻扎的北首军有六百人,两个上百户。一个是马五哥,另一个是靳名川。
“那群鸟东西,又想他娘的干啥?操他娘的!”身材矮壮的马五哥是个老兵油子,一见事情不对头,立马从壕沟里跑到靳名川这边。站在壕沟里只露出脑袋的马五哥,冲着同样看起对面江左军阵的靳名川骂骂咧咧的说道。
军兵和军官的头盔是不一样的,马五哥的八瓣铁帽上红色簪缨在黑夜里本来就挺扎眼,再加上旁边的火光应照就更加显眼。靳名川还没有回马五哥的话,一支弩矢已经从马五哥的眼眶里射了进去。马五哥闷哼一声,仰面倒到了壕沟里。
靳名川眼疾手快,立马弯腰低头。又是一支弩矢钉在靳名川的铁帽之上。紧接着又是几只冷箭射过,靳名川身后的几个军兵被射翻倒地。
“敌袭!敲鼓!”靳名川抽出了腰刀,半弯着腰嘶吼道。壕沟上的木桩被几个江左军兵移开,同时,三根长枪由上而下刺向靳名川。
靳名川就地一翻,躲开了三根长枪,并且在翻滚的同时也砍断其中一根长枪。反身往前跨一步,举刀便砍向中间的长枪手。江左军的一个盾刀手举盾挡住了靳名川这反手一刀,并挺刀反砍向靳名川腰部。靳名川又是向后一跃,再次躲开。
十人小队,三名长枪手,两个盾刀兵,后面两个长刀手,后面是三个弓弩手。这是史衡所部的标准配置,十分利于山林小巷这种地型,而今晚的壕沟同样狭小,正是用武之地。
靳名川躲过两连击,后面的长刀手就该出手了,只不过这个长刀手是史衡。史衡手持双刀,一声不响的从高处一跃而下,双刀带着破风声,直奔对面这个军官模样的脑袋砍去。
双脚还没站稳的靳名川,慌乱中举刀相格。史衡的双刀被靳名川架住,只是脚下不稳,被压得半跪在地。史衡抬脚踢中靳名川的右腋窝,持刀的右胳膊吃疼,靳名川的力气被消了一个半。右手刀出,一刀挑破了靳名川的喉咙。又是两根长枪同时刺出,捅进了靳名川的胸膛。
只在一息之间,城门外的阵地上两名北首军头尽皆丧命。而此时,真正的夜战才刚刚开始,大战还在后面。
如武师靳名川之流的身手,史衡尚且两合弊其命。普通的北首军就更不在话下,史衡一刀一刀,所遇之北首军兵皆不活,创口都在喉头、
心口的地方。
三百对六百,江左军势如破竹,只在一柱香的功夫内连进数百米,城墙的缺口近在眼前。后面的两千多史衡的部下看着如此战局,个个热血上涌、心绪激荡。“破敌!……大胜!……破敌!……大胜……”史衡的副将,也是史衡的亲侄子史青竹带头引得两千多人的大喊。声音一浪比一浪高,一浪比一浪振憾。这是史衡所部军兵的习惯,每逢大战,必高呼破敌和大胜这两个词,就是为了激励军心。
很快,整个江左军营近两万人的心都被振奋了,全部挥动着武器狂喊着。就连站在哨塔之上观战的赵顺之也被带动,也跟着节奏狂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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