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易   不易!

在渔州城一战中功劳最大的是郭铁头,胡长运没过多久就升了郭铁头的官,成了一卫之将,领五千军兵。郭铁头身边活下来的十几个亲兵也立马升职,胡长运十分欣赏这十几人的忠勇,亲自为这十几个人升官,并且每人都赏了不少的银钱锦布、俊马银鞍。

布易就是郭铁头十几个亲兵之一,现在是郭铁头手下的一个副千户。三十五岁的布易从军十七年,始终都是九夫长,怎么升都升不上去。如今一战到了副千户,进入了军官的行列。拿着胡长运和郭铁头赏下的银钱在高城买了一套小院子,也把父亲妻儿都接到了高城。眠见着好日子终于来了,可他娘的高城被江左军围了!

日子难过,家里没米下锅。赏的锦布当了换米,绸缎当了换米。最后胡长运赏下的俊马也当了,银鞍也当了,还是用不了几天就又没米下锅了。就在九月三十这一天,布易家里断饮两天,己级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换米了,除了一套郭铁头赏给布易的一套战甲和一柄长刀。这套战甲和刀是胡文海在郭铁头任千户那时送给郭铁头的,十分精良华美,郭铁头一直没舍得穿过。渔州战后,郭铁头把这套战甲送给了布易。

“两天了!家里一粒米都没有!大人还能熬,这小孩子怎么挺得住!爹娘也病了,下不了床!你抱着那东西有什么用?还不如当了换些钱米,给爹娘请个大夫,给小儿子熬些粥喝!”布易的婆娘看着九岁的小儿子饿的连大声哭的力气也没了,一边抽泣一边对着闷不出声的布易喊着。

“你说话呀!难道你要看着全家上街要饭去,你的心怎么就这么狠呢?”布易的婆娘声音想大却大不起来,声音有些颤抖。

布易终于说话了,这是两天来头一次说话。“你个老娘们儿懂什么?这东西是将军对我的信任,不能当!你赶紧省点力气别瞎嚷嚷,出去找点菜根煮点汤!”

他又不煮饭,哪里知道外面的情况。婆娘听说让她去找菜根子,再也忍不住,直接放声哭了出来。“呜……呜……!你去外面看看,哪里还有什么菜根子,树上的嫩枝条也没有。就连树皮都早被人扒光了,我上哪去找吃的?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外面的情况其实更糟,蚯蚓、老鼠这些东西都少见了,人们到处挖着吃。更有饿极了的,直接到城墙脚下割死人肉吃!这种情况,哪有东西吃?

布易当然是个男人,更是一个从尸山血海中拼死杀出一条活路的真真正正的男人。可是即便如此,又能怎么办?就是一个铁人面对这种情况,又能怎么办?

“家里还有一包耗子药,等一下煮锅汤,咱们一人一碗,都不活了!呜呜……!”

“你敢!”布易声音极大,吓得俩个孩子都不敢出声,爹娘也从里屋一步一晃的走了出来。

“吼我有什么用?你倒是想办法呀!”布易的婆娘倒是不提让他当了战甲一事。

布易一脸痛苦,过了良久才说道:“我去把这副甲和这柄刀当了!过得一时,算一时吧!”

布易无数次幻想过穿上这身战甲的情景,想过穿着这战甲带军从闹市策马而过受万人敬仰,想过穿着他与江左军奋勇拼杀,力战而死。打死他,他也想不到第一次穿上这身战甲居然是要去当铺当掉换米。布易穿戴整齐,披甲横刀。一遍又一遍的轻轻擦着战甲,在铜镜面前站了良久,最终迈步走向当铺。

瑞褔祥商号在北首行省最大的几家商号之一,覆盖北首全境,就连江左、安常、定夷几个行省也有分号。瑞福祥商号做的生意很全,不仅有当铺、粮铺、食盐、医馆等门面生意,还有大量的商队、船队。

乌山在跟北首开战之前,元更全面清理乌山官场和市场之时查没瑞福祥商号在乌山的全部产业。七家店铺八家仓库,三万多两银子和无数资货,另外带三十余条货船,这些东西足以让当时的乌山军五千人用两月之久。随着江左行省与北首胡家开战,瑞福祥在江左行省的四家分号和二十几家铺面也被万升查收。即便损失如此惨重,瑞福祥也并未伤及元气,最起码还是日进斗金。

四屋连排房屋在高城也是十分气排,上书一人多高的的烫金大字:瑞福祥。二十多间的门面依次是当铺、粮店、酒楼、医馆四家生意,这里是瑞福祥商号的总号,地处高城最好的地段,生意当然好。

看着邻家那家大粮店里那张红底黑字的四个大字,布易的心跳的更利害,也加紧了脚步走向当铺。十两一斗!他娘的,还让人活不?昨天还是八两一斗!日他娘的!布易的嘴里小声的骂着,脚已经迈进了当铺那一尺多高的门槛。

“有贵客到!”一旁跑堂的伙计见是来人披甲横刀,自知是个有来头的人,喊的格外大声。让布易吓一大跳的不是这个伙计突如其来的大喊,而是被里面的豪华装饰惊吓到了。看着雕梁画栋的房屋,连门口的屏风都是金镶玉的,布易哪里见过。避过几个怀抱各种东西客人的眼光,布易直接走到窗口。

“客官想当些什么?”里面一个中年精瘦汉子透过栅栏答脸问道。当兵的不好惹,小心一点总是没错。

布易挺胸,手抚摸着胸前的铁甲,又扬了扬手里的长刀,说道:“这一身盔甲和兵器值多少钱?”

那人一惊,还以为是个来找找麻烦的,一脸笑容说道:“客官稍等,这东西我不好估价。我去找大掌柜的,这东西他懂行情。您稍等。”说完那人去找人去了。

不多时,从里面转出一个衣着华贵的半老头,透过栅栏说道:“你要当东西?”

“恩!就是它了!”布易说的斩钉截铁。

“脱下来吧!我看看!”

布易刚把战甲卸下,还未放到台面上,那半老头又说道:“破盔烂甲的,值不了几个钱!我顶多给你十两银子。”

“什么?你且好好看看,这是胡督指挥使穿过的,这做工精良着呢!你不用糊弄我!”

那老头说破盔烂甲本就是压价,少出点钱而已。可一听说是胡文海的旧物,立马来了精神。先是仔细看看战甲和那柄长刀,果然在甲叶之上和刀柄处刻着胡将文海四个字。老头又是仔细打量布易一番,说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得知道偷东西可是犯法的!”

原本以为这么大的店铺总会识货,也有起码的规矩,不能诓骗人。现在这个掌柜的如此言语实在气人,分明拿布易当成了窃贼。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实在欺人,布易好歹也是副千户,高声喝道:“你听好喽!我是郭指挥使帐下千户官布易!这战甲和刀都是将军赏赐的,你看仔细些,莫要走了眼!”

布易的话明里暗里都有意思,但那掌柜的仍是一句不咸不淡的一句话。“二十两。一个铜板也不多。”

“你看仔细些!”

那掌柜摸着战甲,自说道,目光全落在战甲之上,眼皮都不抬。“这战甲是胡总督的旧物,是个好东西。你若是双手捧着来的,我可以出五百两银子。你居然穿到身上,这么好的东西,实在可惜了!我只能出二十两银子!”

“老儿,你也太欺负人了!若不是你多活几十年,爷爷拆了你这老骨头!”布易面对这老头的羞辱,气的破口大骂!

那老头也不甘示弱,隔着栅栏跳脚也是一通大骂:“你个不长眼睛的东西,一个千户也敢到我们店里撒野?莫不是嫌命长吗?来人!给我赶出去!”说完从里面冲出一二十个黑衣短打的汉子持着棍棒就要打人。

布易手里没有刀枪,一时之间就吃了亏,被打的血流满面。就在这时,一个来当东西的人群中跳出一人,手持一条椅子照着人群一通能打,当场打翻几人,黑衣人不敌,四散逃避。那人却不依不饶,绕着大厅四处追打。

邱金哥是鹅城人,是王信的远房外甥。王信在高城升了官,邱金哥托了关系也到王信手下当了军兵,也跟着王信在渔州打了几仗,是个汉子。到了王信这,邱金哥也就变成了邱金戈,讨喜!邱金哥自幼在乡村长大,根本没来过高城,今天眼见当铺欺客,还是欺负一个千户。在这又不认识几个人,上前帮忙说不定还能认识一个千户朋友,想到这,邱金戈就挺身而出了。他哪知道,布易这个千户不是真千户,是个副的。

邱金戈和布易两人把人打跑了,当铺的桌椅也被砸的差不多了,连那面玉石屏风也被掀翻,碎成好几块。瑞福祥热闹了,多少年没人敢到这闹事了,今天居然被人砸了场子。一百多个伙计全部抄了家伙齐聚当铺门口,掌柜的老头大声说道:“这俩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东西敢到这闹事,先给我打死再做定论!”

“看来,今天是不能善了了!还不知道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就把你连累了。”布易抽出了长刀,看样子是要拼命。

“邱金戈!也是当兵的,王信的兵。”邱金戈说着挺刀越越欲试,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真是个浑人呀。

一方是市井无赖,一方是几经生死活下来的杀场老卒。一方大多只敢伤人,不敢杀人;另一方却是出手就是要杀人。虽然人数上差距很大,但气势上却己分了高下。还没动手,郭铁头来了。郭铁头的伤刚好没几天,今天带人巡视城防,刚好路过。邱金戈刚一动手,当铺里十几个客人就跑了出去大喊大叫,郭铁头闻声赶到。

几十个军兵驱开人群,郭铁头一步一晃的走到中间。抬眼间,他发现跟瑞福祥起冲突的居然是布易。“娘的,这下麻烦了!”郭铁头小声说完,唤过了两方了解了情况。情况了解完,郭铁头抬手对着那掌柜的脸上就是一鞭子。这一鞭子抽的极其凶狠,连脸皮都绽开,血流不止。这当然不解气,郭铁头又骂道:“狗东西!我的人你也敢打?爷爷在渔州血战的时候,你他娘的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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